泉源：三联生活周刊

5月1日，在位于印度尼西亚巴厘岛的洲际旅店内，两名年轻的中国游客不幸身亡，因死亡办法离奇惊悚，命案发作后，引发遍及存眷。5月10日，印尼旅游和创意经济部长桑迪亚加（Santiaga Uno）继承中国媒体采访时表现，印尼警方正在观察此事，已形成开端陈诉，但依然未言明案件性质为凶杀或自杀。

案件发作，让许多人重新想起巴厘岛这个老牌旅游胜地。Co姐是中国人，至今已在巴厘岛生活7年。凭据她的视察，这几年，巴厘岛正在成为俄罗斯人、炒币者和数字游民的目的地。随后，飞涨的房价与后疫情经济形势一起，正在深刻地影响外地人的生活。

“疫情之后的巴厘岛就像是一个bubble（泡沫），漂亮优美的景色下，是虚荣浮华的内核，不知道bubble什么时候会破，我们也在担忧。”Co姐说。

以下是她的陈诉。

口述 | 巴厘岛co姐

记者 | 李秀莉

巴厘岛的中国人

我是2016年来巴厘岛的，因为学旅店治理，结业后先去了迪拜的某五星级旅店实习，厥后我想换个海岛事情，遇上巴厘岛一家旅店招聘，他们需要会说汉语的中国籍员工，我就来了。

我的飞机在半夜抵达，正值雨季，应聘的旅店又在山头，一路灯光昏暗，给人很“村儿”的感觉，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景色十分好。厥后我相识到，这里的旅游资源确实丰厚，有火山湖泊、热带雨林、稻田、黑沙滩，另有草原等，体验也多，可以潜水、冲浪、做瑜伽等。

《恋爱捕手4》剧照

我事情的旅店是一家网红旅店，2016年，中国有一对明星匹俦在此办了婚礼，今后翻开了中国市场，成为一个特别热门的婚礼园地。之后旅店招我过来，就是需要运营针对中国市场的社交媒体。

因为人力资本高，巴厘岛旅店的外籍员工十分少，以我们旅店为例，外籍员工只占5%左右。但我之前在迪拜上班，情况就相反，外地的外地员工十分少，属于优待工具，大部门员工是菲律宾人、印度人、中国人和西欧人。

我刚来巴厘岛时，这里还不像现在这么国际化，用饭不方便，物价自制，相当于海内三四线都会。但现在，这里有许多外洋的博主会来冲浪、瑜伽，做网红营销，相比其他西北亚旅游目的地，给人感觉就更时髦，更国际化。好比，作为一个海岛，巴厘岛的国际五星级旅店数量十分多。

疫情前，整个巴厘岛的外籍游客能占到80%以上，澳大利亚和中日韩等都城是主力市场。其中我事情的旅店，最岑岭时，中国籍的客人抵达 50%以上，所以他们肯费钱专门雇中国员工。而这些游客又可以分红这几类，好比暑假时就以亲子游为主，过年时以全家游为主，全年都来的，则是蜜月伉俪以及一些小年轻。这两年，旅居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了。

《巴厘岛的故事》剧照

中国游客这些年也有厘革，早些年的游客年龄偏大，语言欠好，依赖性较强，需要包车、会中文的导游，偏向于轻松的游乐项目，现在的中国游客则偏年轻化，领导水平比力高，会英语，也逐步像西方人那样，开始偏向于玩探险性的项目。

疫情三年

因为主要依靠外洋市场，疫情三年，我们都过得很惨。

有报道提到，疫情最严重的2021年，有段时间，巴厘岛上仅有45名外国游客。我记得有一次，听说不少沙滩要关掉，我和同事就偷偷跑去热门的金巴兰海滩。那里夕阳很美，以前沙滩上全都是人。但谁人晚上，整个海滩上一小我私家都没有，十分平静，很魔幻。

那段时间，我做销售的朋友天天都忙着退单，旅店也没客人了，只好暂时封锁部门度假设施和客房。也有不少旅店开始转型做外地市场，代价十分自制，不到1000块人民币就可以住一晚五星级旅店。

印度尼西亚，巴厘岛金巴兰海滩迎来旅游岑岭季。（图|视觉中国）

但转型乐成的究竟是少数，大部门人照旧面临生计问题。许多来自巴厘岛外的说中文的导游，都回故乡了，我同事中，受领导水平稍微高点的，有人转行去了印尼首都雅加达的科技公司、快递公司等。

但巴厘岛外地人，据我的视察大少数受领导水平不高，我的外地同事，大多都是初中结业就去上职高，结业后就到旅店或邮轮上做日结工。上过大学的人很少。我有个巴厘岛的同事跟我说，他想学游戏设计，也有天赋，但他爸爸说没钱供他，最终照旧让他学了旅店治理。

这里大少数人都依赖旅游业生存，连农田都越来越少，酿成了观景色点。我在外地最好的朋友，以前是婚礼化装师，但三年都没有生意，属于失业状态。我之前经常互助的一个司机，疫情期间也突然没有声音了。

受访者供图

没有人为后，有些人会自己在家做小点心，要么通过社交媒体，要么挂在外卖网站上售卖，然后自己当骑手，给旅店和外地外籍人士送去。我买过，代价很自制，所以对他们来说，收入真的只够维持基础开支。

我还认识一个外地朋友，是半个美食博主，平时靠探店赚钱，他疫情期间收了很多几多朋友的包裹，都是做成半制品的食物，想让他推广。他也把推广费高涨了，五十到一百块，就可以帮助出一个小视频。

疫情的时候米都被搬空了（受访者供图）

为相识决外地人的生计，外地政府事先会有一些扶持。我还在街上看到过有群众自发分工具，教堂给穷人分大米。也有选择去其他中央事情的岛民。有些去了马尔代夫、迪拜等地，那里欧洲游客更多，规复得更早。好比我有个同事，之前在旅店做spa馆的销售司理，厥后就去了迪拜做推拿技师，挣钱多，还拿小费。

不外厥后，逐步地，澳大利亚的客人归来回头了，然后是西欧、韩国、中国的游客也来了。本年五一，巴厘岛的游客数量很夸诞，险些全满。能看出来，疫情之后，大巴带着团来的中国游客越来越少，更多是独立的年轻出行者，而且都舍得费钱。

受访者供图

但另一方面，以前来岛上的，都是办大婚礼的，现在都要求小而精了。我是在2023年3月完婚的，而且自己独立筹谋了婚纱照和婚礼，也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此以后，咨询我的人许多，尤其是小预算的2人婚礼。所以，我也在准备正式开始做目的地婚礼跟旅拍的项目。

我身边有几个在这边定居的中国人，有的开中国超市，开餐厅，也有的做化装师、婚礼筹谋和摄影师。来巴厘岛的中国人，逃不了这几个职业。

巴厘岛的热门五星级旅店，为国人熟知的品牌一共十多家，这次失事的洲际旅店不在这些热门旅店之列。但因为离机场近，天文位置方便，又在著名景点金巴兰岛上，所以性价比不错，也是岛上的老牌旅店了。这家旅店在疫情期间做了整体的维修，修了很多几多的集会室，本年才开业。旅店的一面通向海滩，薄暮时人十分多。

受访者供图

失事后，我还没看到详细的接待数据，但游客人数应该没有断崖式下跌，陆一连续的照旧会有人过来，有一些客人会问我岛上的宁静性问题，中国媒体有一个转述印尼的报道，说巴厘岛操持对外国游客实施限制步调，想赴巴厘岛旅游需要提前一年申请。但旅店内部的人都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巴厘岛刚才才规复旅游，如果这么做，外地人大提要投诉死政府了，各人不能再蒙受失业。

“数字游民”的到来

疫情之后，除了回归的游客，巴厘岛还来了少量“数字游民”。

巴厘岛现在最知名的一个中央是长谷（Canggu），它原本是一个小乡村，沿着南部海岸线上的海滨都会Kuta（库塔）往北走10公里左右就可抵达。2017年以来，因为有少量西方人在这里冲浪，投资和定居，这里就逐步聚集起一批高级咖啡厅、餐厅、健身房，以及共享事情空间。被各人戏称为The Beverly Hills of Bali（巴厘岛的比弗利山庄）。以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堵车，但疫情之后，随着少量外洋博主的推广和数字游民的开展，以及网红体质的餐厅酒吧、俱乐部开业，尤其是2022年至今， 简直堵翻了。

受访者供图

除此之外，另有乌布，疫情期间和之后，这些中央的“疗愈经济”也很火，许多海内的人专门跑来练瑜伽、冥想。海内两三百块钱一节的课，在这里只需用几十块钱。

原因就在于，疫情之后，大约许多人的事情从线下转到了线上，他们大多是支持远程事情的人，比方科技公司技能事情者、插画师、自媒体博主，以及跨境电商等自由职业者。为了吸引外国游客的旅居，印尼政府曾于2021年宣布过一项政策，拥有外国收入泉源的数字游民将失掉5年期数字游民签证，无需在印尼纳税。与其他提供数字游民签证的国度相比，印尼数字游民签证的有效期是迄今为止最长的。只是申请流程尚未正式宣布。

这些数字游民拿着兴旺国度的人为，在巴厘岛生活，可以过得十分奢侈。巴厘岛的生活办法特别多样，一万块有一万块钱的生活办法，一千块钱也可以过一千块的生活。就像我刚来时，没什么钱，早上就去吃一个比力自制的工具，下午去海滩看看夕阳，也很开心。

受访者供图

我在这边见到的旅居中国人也越来越多了，疫情期间，我去餐馆用饭，遇到一名中国人，我就好奇问，现在中国过来不是没有飞机吗？他说因为疫情暴发，事先巴厘岛返国单程票2万一张，就没走，厥后爽性彻底留下来了。还在这边找了个女朋友。

但物价低只是相关于自己的国度。我本日看了一个文章，说巴厘岛很奇怪，这里有为游客设计的餐厅、旅店，定价高，外地人基础不会去吃。但外地人的消费场所，游客和时间待得比力短的外籍人士又很难找到。所以，外地人跟外国人似乎活在两个世界里，区分很显着。确实，我之前单身，跟中国人以及外国人在一块玩，厥后完婚后，跟印尼老公在一起，被他带着去吃了许多外地好吃自制的餐厅，创造消费降了起码一半。

幸亏巴厘岛人整体是比力友好的。我讲一个至今记得的小事，那是我刚来岛上时，有一天晚上12点多，我一小我私家从夜店出来，准备回家，效果手机没电了，我找了一个酒吧帮我充电，充电时伙计问我要去哪，我说了之后，他说可以带我回家，我事先也没多想，就说好，没想到那人真的把我安定静全地送抵家了，也充公我的钱，这让我很激动。我平时经常把工具落在我的摩托车上，但回去都能找到。熏染新冠期间，我过生日，一个外地的朋友还买了一个烤面包，挂在我家门口。

但我也被偷过，有一次出门玩，打车的时候，突然间被几个看起来像外地的人围住，随后我感觉包里的手机没了，不外当我问了一句，他们知道我创造了，又把手机还给我了，这种事情多几多少照旧会发作。

受访者供图

飞涨的房价

疫情开放后，另一个很显着的厘革是，房价猛地变高了许多。

疫情之前，我的房租每月不到2500块人民币，是一个很好的独立公寓，两个卧室，有厨房、卫生间，每个月另有阿姨来清扫卫生。俄乌辩说时，许多俄罗斯人来了巴厘岛炒房，凭借资金优势，把持市场房源，好比，从房东那里以3万元租下一个屋子，稍微装修一下，以7万租出去，赚差价。这种做法在外地引起了一些不满。

我的生活资本也被莫名其妙提高了。好比我的房租从2500元人民币涨到了6000块钱一个月，我问房东为什么涨这么多，他说没关系，你不租的话，立刻有俄罗斯人来租。

世界各地炒比特币的人也来到这里。（注：这两年，中国、美国、英国、新加坡、日本等国对加密钱币的羁系政策收紧，西北亚国度一度成为加密钱币生意业务的首选地，但去年，柬埔寨和泰国也相继公布声明，克制加密钱币生意业务，相比之下，印尼的羁系政策不光宽松，本年2月，印尼的商业部部长还表现，希望能在2023年6月之前拥有一个国度支持的加密钱币生意业务所，这大约也吸引了币圈人士来到巴厘岛。）

炒币者来了之后，外地人的生活也受到影响。（注：本年3月，一位名叫尤里·博伊佐夫（Yuri Boytsov）的投资者博主在社交平台上发帖称，他在巴厘岛以“比特币”的形式被抢劫。四名袭击者突入他的住所，要求使用他的加密钱币钱包转账，还吓唬、殴打他和他的女朋友。网上有消息说，这次遇害的两位年轻人均为币圈人士，但现在还没有任何官方渠道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受访者供图

之前我认识一个印度的男士，自称通过比特币赚了钱，我们第一次晤面时，他十分夸诞，炫耀自己特有钱，给我的观感很欠好。现在，我租的中央全部是外国人，邻人有法国人、俄罗斯人、德国人等等。我们平时很少来往，我只知道有一个是失业的，没有事情，但养很多几多狗。另有一个曾经是潜水旅店的总司理，后往复职，现在还属于就业状态。

2023年，从我身边看到的，各人都比以前有生机了一些。现在的巴厘岛，游客已经规复到疫情前的七八成。金巴兰沙滩吃烧烤的人多起来了，岛上重新变得有烟火气。但偶然，我们也会吊唁两年前的生活，海滩好平静，物价好自制，房租也自制，现在房租涨了，物价也回到疫情前的水平了。

有时候，我们也会以为，疫情之后的巴厘岛就像是一个bubble（泡沫），漂亮优美的景色下，是虚荣浮华的内核，不知道bubble什么时候会破，我们也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