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项整治针对的是以后糜烂的存量

为下阶段中国粮食体制的革新腾出空间

用案例和事实倒逼制度革新

未来则应着眼于创建新的体制机制

1月29日，中央纪委国度监委公然通报了十起粮食购销范围违纪违法模范案例，多为“一把手贪腐”“靠粮吃粮”。

首个模范案例是中国贮藏粮治理团体有限公司（下称“中储粮”）原副总司理徐宝义干预干与和加入粮食业务招标署理、受贿案。

其余被点名者涉及山西、内蒙古、黑龙江和福建等地的粮食和粮储行政部门，以及广西、安徽、陕西的国有粮食企业。

这是中央纪委国度监委第二次会集点名曝光粮食购销范围违纪违法模范问题。上一次通报是在2021年11月30日，曝光重点是各地行政主管部门和中储粮系统官员的贪腐行为，如贪污、受贿、调用公款、勾通投标、违规决议、滥用职权等行为。

两次通报的背后是中央纪委国度监委对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的连续深化整治。2021年8月，中央纪委国度监委在全国范围内部署开展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专项整治事情；本年1月举行的第二十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再次强调，将粮食购销作为重点范围，连续深化整治。

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系统施治、实现根治任重道远。图/新华

其后不久，中央纪委国度监委网站公布《关于深化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专项整治事情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对专项整治事情举行再发起、再部署，要求各级纪检监察结构确保机制稳定、力度不减、尺度不降，切实服务保障国度粮食宁静，释放出连续深入整治粮食购销范围系统性糜烂的强烈信号。

中国人民大学反糜烂廉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昭晖陈诉《中国新闻周刊》，如今在粮食购销的各个范围，已经呈现发作结构性、系统性糜烂的风险，唯有系统性的革新方案方能治本，“如今的专项整治事情，将为下阶段中国粮食体制的革新腾出空间，用案例和事实倒逼制度革新”。正如此次通报所说，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系统施治、实现根治任重道远。

靠粮吃粮

中储粮原副总司理徐宝义于2022年1月23日继承审查观察，落马前几天，第十九届中央纪委六次全会在北京召开，集会要求深化粮食购销等范围糜烂专项整治。因此，徐宝义成为外界存眷的、全会闭幕后落马的首个“粮老虎”。

公然资料显示，徐宝义于2014年从供销系统进入粮食系统，继承中储粮副总司理。通报称，徐宝义继承他人请托，违规向中储粮卖力招标署理的事情人员打招呼，资助某招标公司进入中储粮招标署理机构名录；使用职务便利，在粮食物流仓储谋划、收储库点确定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1300余万元，涉嫌受贿立功。

凭据中央纪委国度监委的通报，包罗徐宝义在内的十个模范案例有一定的共性，均涉及政策性粮食收储、销售、轮换及羁系等重点环节，反响出以后粮食购销范围糜烂问题存量尚未见底、增量还在发作，特别是羁系缺失缺位、表里勾通、执法不严等问题突出，“靠粮吃粮”易发多发。

粮食贮藏是国度战略，其购销范围究竟有哪些糜烂空间？中粮科研系统一位教授陈诉《中国新闻周刊》，在中央层级上，政策性粮食收储、销售、轮换等业务由中储粮卖力，国度粮食和物资贮藏局作为行政部门，对其举行日常的业务指导和羁系。

“可以明白成国度费钱买了保险。”该专家说，粮食贮藏的资本由财政支付，发改委制定贮藏指标，颠末行政部门下发至粮食企业举行收储，向最末了的农民收储时，接纳“托市收购”的办法，国度制定底价“托市价”，当市场价低于底价时，根据托市价收购，当市场价高于底价时，则根据市场价收购，充实保障农民的优点。

负担粮食贮藏指标越多，粮食企业就能赚取越多的补贴，这就为指标分配造成了寻租空间。在此次中央纪委的通报中，山西和内蒙古等地的原粮食局一把手，都有通过指标分配的时机收取行贿的情节。

凭据通报，山西省原粮食局党组书记、局长杨随亭使用职务便利，在涉粮项目互助、粮食贮藏指标分配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1400余万元。内蒙古自治区发改委原党组成员，粮食和物资贮藏局原党组书记、局长张天喜使用职务便利，在临储粮指标分配、事情调停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250余万元，涉嫌受贿立功。

除了指标分配，在贮藏粮轮换环节，也容易滋生糜烂。上述专家指出，由于粮食具有生物活性，贮藏粮需要活期以陈换新，来包管食品宁静。因此国度每年都市通过“托市收购”的办法向农民收购粮食，“托市粮”一般指当年收储的新粮，用来轮换在粮库中放久了的粮食，而被轮换出的粮食主要通过拍卖的办法流入市场。

“需要注意的是，轮换出的粮食未必就是欠好的，许多粮食刚收储时并不是质量最高的时候，好比小麦，脱离土地之后还会继续新陈代谢，在约莫半年后营养身分抵达最佳。”他说，轮换出的粮食的售价大约高于收储粮食的代价，产生利润。别的，国度也会向粮库支付粮食轮换中产生的资本。

这个历程中，一类糜烂行为是合法套取差价。通报指出，安徽省粮食团体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周新开在收储政策性粮食历程中，伙同或摆设他人，违规将先前收购的商品粮、陈粮共计1.15万余吨，转为代价更高的“托市粮”，合法套取差价。

陕西粮农团体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王东锋在“轮换”与销售牟利中暗昧了界限，他违规摆设轮换销售3.89万余吨省级贮藏稻谷，致使省级贮藏粮恒久空库、亏库。

另一类糜烂行为是直接造假，骗取补贴。通报披露，广东省韶关市粮食和物资贮藏保障中心原主任熊军违规摆设虚假轮换粮食，致使贮藏粮存在质量宁静隐患；使用职务便利，通过虚增购粮代价等办法，侵吞公款1300余万元；在粮食代储、轮换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27万余元。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第一、第三粮库原主任曾贵良违规决定签订虚假购销条约，在未实际发作购销业务情况下，虚假轮换市级贮藏粮，套取财政补贴。

根据中央纪委国度监委的通报，包罗徐宝义在内的十个模范案例，均涉及政策性粮食收储、销售、轮换及羁系等重点环节。

贮藏粮存的粮库也存在寻租空间。上述专家指出，随着如今对贮藏粮重视度的提升，粮库的智能化升级和新建项目有所增加，已往民间投资创建粮库“加盟”粮食贮藏的情况正逐渐淘汰，绝大部门政策性贮藏粮正转移到国有粮库中。

曾贵良违规租用无资质的堆栈，代储市级贮藏粮；使用职务便利，在承揽粮库工程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10万余元。王东锋在粮库智能化升级革新项目、粮食业务谋划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675万余元。黑龙江省原粮食局党组书记、局长胡东胜在粮食收储业务、粮仓工程承揽、企业谋划等方面，为他人谋取优点，收受行贿2900余万元。

贮藏粮专项资金的使用也是糜烂问题频发的范围，杨随亭违规同意所属粮库与民营企业接纳赊销办法轮换贮藏粮，造成国有资产损失1489万余元；违反财经执法法例，摆设使用贮藏粮补贴支付结构运行用度1152万余元。内蒙古自治区审计厅向张天喜反响了自治区粮食局存在专项资金账外治理等问题，要求60日内完成整改，但张天喜直至两年半退却休仍未按要求接纳有效步调完成整改。王东锋违规将下属企业的4.25亿元贮藏粮专项资金与谋划性资金混用，造成粮食宁静风险。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通报还特意点出了行政部门不推行羁系职责，也碰面临刑罚。福建省福州市粮食和物资贮藏局原党组书记、局长卢林不正确推行羁系职责，致使相关企业在静态贮藏粮采购和轮换业务中呈现“以陈顶新”“转圈粮”、擅自动用等问题。

倒逼制度革新

中国人民大学反糜烂廉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昭晖陈诉《中国新闻周刊》，从现在公布的粮食购销范围违纪违法的模范案例来看，涉及政策性粮食收储、销售、轮换及羁系等所有重点环节，应该说与我国贮藏粮制度和粮食体制有一定的干系，“我认为这需要系统性的革新”。

毛昭晖指出，我国涉粮主体多元，并具备专营性，包罗粮食局、粮食谋划企业和储粮公司，每个主体包罗国度级、省级到县级各个层级，这三大主体间的治理职能缺乏协调统一。

好比中储粮，毛昭晖认为其定位暗昧，“一方面是非营利性机构，卖力国度的粮食贮藏，国度给予财政补贴；另一方面是国资委下属企业，某种意义上国资委要对它举行绩效和利润考核。这就招致中储粮既要完成自身粮食贮藏，还要举行粮食加工运输和市场生意业务行为，且要追求扩张”。

他指出，当一家企业既具有政策性，又有营利性，在两种脚色中不停游离，那么其在扩张历程中，就容易产生相关糜烂，好比说，在粮食托市收购历程中，企业掌握着国度粮食托市资金的分配权，权力很大。

毛昭晖认为，专项整治针对的是以后糜烂的存量，为下阶段中国粮食体制的革新腾出空间，用案例和事实倒逼制度革新，未来则应着眼于创建新的体制机制。

“我们的羁系不是缺失，而是不匹配。”北京大学廉政创建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陈诉《中国新闻周刊》，现在的羁系落伍于糜烂问题发作，首要问题是羁系不精准，“粮食流通环节涉及面广，需要专业性的手段和知识，才气精准找到糜烂问题发作的泉源。现在对粮食流通无法做到实时监控，对财政数据也无法举行有效剖析”。

他指出，出于保密需要，粮食系统无法举行完全的监视，别的粮食购销范围，其尺度自己具备机动度，这时常令羁系者陷入两难，“有原则又有机动度，许多事情你不能说一定对或一定不对，也就留下了利用空间”。

庄德水说，对现在的粮食运行体系来说，只管每个环节都有十分详细的制度模范，但要做到实时监控仍然不大约。“现在只能提原则性的要求，而且开展对粮食购销范围贪腐的专项治理，用严惩的办法树立起我们制度的威信。”他提到，未来大约可以留意于创新的监视办法，好比使用大数据平台，举行实时的羁系和审计。

毛昭晖希望从羁系主体入手，确立统一的粮食协调监视机制。他注意到，现在涉粮的治理主体有六个，包罗发改、财政、国资、市场羁系、粮食治理部门和粮食贮藏部门。“从羁系模式来说，是疏散化和碎片化的。”他提倡凭据粮食生产、贮藏和流通的情况，买通各个羁系部门，创建系统化的监视机制。

他指出，随着整治的力度增大，粮食系统潜在的贪腐者大约暂时收敛，也大约选择向新型糜烂和隐性糜烂嬗变，“更重要的是，怎么针对粮食范围的体制机制问题，举行一个有刻意的革新”。

发于2023.2.13总第1079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粮仓硕鼠”如何靠粮吃粮

记者：苑苏文（yuansuwen@126.com） 王迪雅